疫情期间的心理健康需要“运动处方”(4)
“冬天、节假日、运动缺失、大的灾难性事件都是导致人群普遍抑郁、焦虑危险上升或让现有患者状况加重的因素,而这次疫情几乎几个特征全具备了。”作为一名专业对抗抑郁焦虑症的志愿者,会跑App创始人徐卫华曾有过用跑步摆脱抑郁症的经历,为让更多人受益,他带领团队专注于抑郁焦虑症和运动心理研究。
多个高危因素叠加,让团队很快在平台上推出疫情期间的心理咨询热线,“春节以后,我们就频频收到很多人的求助甚至是求救信息。”徐卫华对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表示,“说‘求救’一点儿都不夸大,因为大家看得见的新冠肺炎会影响生命,看不见的抑郁焦虑同样也影响生命。”尤其在疫情防控初期,信息不确定、生活方式突变、长期服药断供风险等疫情的综合影响之下,“一些抑郁焦虑患者在短时间内病情快速恶化,甚至产生轻生念头。”在他接触的案例中,有患者在疫情初期最多算抑郁焦虑倾向,但疫情期间在家就待了一周,病情便快速恶化,出现很多躯体反应,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痛苦,也给治疗带来了更大的困难。
线上求助的,除了正在与抑郁症对抗的人群,也有来自湖北的用户、新冠肺炎患者、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。“来自武汉和湖北其他地区的用户情况比其他地方确实重一些,毕竟危险离得更近,自己一点身体反应都会引起恐慌,加剧心理负担。”徐卫华注意到,而医护人员心理部分的问题其实在大局下被掩盖了,“他们每天压力很大,面对很多未知,面对很多患者,也面对自己是否会感染的高度不确定性。”在团队专家给出的多种建议中,始终有一条,“哪怕再难,时间再少,也争取运动,比如在宾馆房间内小跑30分钟以上”。
但情绪的病毒并非只会侵袭风暴中心的人们。
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,“居家隔离”成为一场全民自觉的战“疫”行动。人们在有限的空间内关注着那株看不见的病毒,“经历了从不知道到知道,从不透明到逐渐透明,数据忽上忽下,各种似是而非的信息,各种悲观的预测和警告,包括气溶胶是否传播、下水道是否安全、是否存在特别长的潜伏期、双黄连需不需要抢购,等等,都带来了更深层次的心理影响。”徐卫华表示,人们“宅”在家里,要对抗的不仅是病毒,还有爆炸式信息传播带来的不安、焦虑和对风暴中心人与事的过度共情。有用户在心理咨询平台留言:“每天刷新闻,越刷越悲伤,疫情仿佛是一支催化剂,催生了我们内在的不安和抑郁。”
即便刻意让自己不受疫情信息干扰,但生活方式的猛然转变也必定会让部分“憋坏了”的人们成为“易燃易爆”体质。
“与地震、火灾等其他灾难相比,这次疫情是蔓延开的,以人际传播,因此,民众心理的不安全感会更强,在一定程度上也阻隔了人际关系。”心理咨询师、珍珠与心理品牌创始人张宇对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表示,从个体心理学角度,人们的幸福来源于人际关系,同样烦恼也源于此,但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是,很多人更擅长处理家庭以外的人际关系,关上房门,反而找不到和家人沟通的方法,因此,被疫情每天“圈”在家里的人们突然要面对以往被回避的沟通难题,因彼此生活方式的不同、对一事件呈现出的不同价值观、自身体重增加、复工时间的不确定等,易导致一星之火,点燃情绪,“我们与家人的沟通缺少共情,不会表达爱,如果一些家庭成员之前的状态没调节好,这次疫情可能会让矛盾凸显,但也是正视问题的机会,毕竟不可能永远回避”。
在被“困”住的人中,张宇尤其关注到老年人群体,与年轻人“躲”进网络世界不同,“他们的生活习惯被打破的同时,也缺少替代性的选择。”她以自己的奶奶为例,“平常老人家都喜欢出门遛弯、聊天、看朋友下棋,现在突然不能出门,人际交流的需求就无处安放。”且年轻人忙于视频会议、网课和家务,也缺少对老年人交流需求的关注,“他们的情绪问题不可忽视”。江海洋也注意到,相对以往,疫情期间的老年患者睡眠状况不佳,“他们是疫情的高危人群,容易有焦虑情绪,来开安眠药的也相对多一些。”
还有一部分容易被“情绪病毒”困扰的人则来自高管圈和创业圈。徐卫华表示,这两个群体本身就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和抑郁焦虑的风险,尤其这次疫情之下,很多创业者的事业都受到巨大冲击,包括普遍存在的对现金流的担忧、对复工的不确定性、对员工的担忧、各种防控要求,使得很多创业者出现了抑郁焦虑的症状或者原有的症状加重,“一些创业者来询问我,他们的症状是不是抑郁症,接下来怎么面对,要不要做裁员、关闭公司、破产清算这样的决策,等等问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