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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贫夫妻俩的还债之路:活得像一根硬竹竿(3)

2019-03-29 12:05栏目:新闻
TAG: 清贫夫

  浙江“七山一水两分田”,一座山有一座山的语言,行走北方那些连蒙带猜的套路在这里根本不好使。想要跨过山河大海、穿越高山密林交流,太难了。随行的法官来自城里,有时也翻译得费劲。

  不过,如果不提别的事,光坐那儿吃绿豆面的话,我们互相看着似乎是可以交流的。然而一张嘴说话,双方就全懵了。

  不得不承认,开头的采访,我像一个被夺去工具的小哑巴,心里“凉凉”:想交流,互相听不懂;想观察,屋里一片漆黑,数不清的零零碎碎;想采访外围,这个“空心村”里只有11位老人,交通和交流还是问题。

  戴汉顺与朱冬娟的家

  坐在屋里的灶台旁,朱冬娟点燃干树枝引火,又添进去几块劈开的梅花竹。灶台的火噼里啪啦烧起来,她从屋里端出一大碗咸猪肉,那是过年时女儿带来的。她闷头切了三分之一,又倒进去一整盆切好的春笋片,炝锅翻炒,这是绿豆面的“配菜”,也是屋里唯一带有油水和肉的菜。

  掀开桌子上的罩子,她的午饭是白粥、昨天蒸的番薯、腌的白萝卜和一碗雪里蕻,没有一点荤腥儿。

  我不忍,拦住她切肉的手。告诉她,我不怎么爱吃肉。她不理,说这是大山里的特产。

  我蹲在灶台旁,听她絮叨:36年前盖了现在的房子,花工钱98元,石头是丈夫拉来的;她生过3个孩子,十几年前,大女儿在一次山体滑坡中去世,她伤心过度,身体一下子垮了;她这辈子去过的最远地方是黄岩县城,在人家的电视里看过北京。

  豆大的灯光从房顶上洒下来。冒着热气的咸猪肉炒春笋,云雾缭绕里节节生长的梅花竹,一场春雨后窜到小腿高的春笋,在这样的环境里,人就这样踏实又“硬核”。

  朱冬娟抱来一小箱土鸡蛋,不由分说地要捡一些让我带回北京。那些粉嫩的鸡蛋被擦拭得很干净,可以卖2元一个。但根本不会出现在她家的厨房和餐桌。我拼命摇头,却拦不住她。无奈之下,只能撒了个谎:飞机上不允许带鸡蛋。她这才作罢。

  放下盛绿豆面的碗,大家还没抹净嘴角的油花儿,朱冬娟便开始“撵人”,她担心下山的路不好走。

  隔壁邻居的堂屋堆着几百斤的箬竹竿,“咯噔、咯噔”的声音持续传来。而朱冬娟家门口的一小撮还是十多天前从山上砍下来的,她做活计的节奏慢了下来。

  “山里的箬竹会不会被砍光啊?”我问。

  “怎么可能!”付伟军指着满山的竹林,“看到没,最近处的就是箬竹。这山上到处都是,砍不绝的。”他也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。

  或许,这山上的人和山上的竹子一样,无论外部的环境怎样,他们都硬气地代代繁衍,生生不息。

  快出村口时,我回头拍了一张照片。回家放大看,我才发现,大雾弥漫里,目送我们的朱冬娟正在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