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商晨报最后的夜班:言尽于此,留白于世(2)
以前下夜班,大家都是惴惴不安地走上通勤车的。因为每天经手的文字量太大,一旦出错,轻则罚款,重则背处分。不过从今天开始,他们就不必再有这样的担心了,也不用再坐通勤车了。
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长期熬夜会导致气血两虚,再也不用困扰夫妻朝夕难相见,再也不用带着孩子上夜班了。
他们再也不用24小时不关机,再也不用刚盛完饭就立刻冲往事发现场了。
他们再也不用为读者排忧解难,再也不用为贫困小学送去希望工程了。
他们再也不用把自己打扮得跟个鬼似的去参加记者节文艺汇演,再也不用携家带口参加运动会了。不会再有人把他们嗨翻天的照片做成vcr公开放映,不会再有几百人一起傻哭傻乐了。
再也没有三元钱的超级自助午餐、自助晚餐,也不会再有早餐和夜宵了。
再也没有崭新的晨报可以领了,再也不用对比同源新闻哪家强了。
再也没有好几百个处得跟亲戚似的同事了。
崇山东路71号,再也没有让你牵挂的人了……
其实我知道,他们早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失去这些东西了。报纸和人一样,无论是否牛逼过,都必须经历生老病死。晨报何时寿终,无论是已经离开还是仍在坚守的人,都在脑海里设想过无数次。
但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,我们才明白什么叫失去。
华商晨报由辽宁省侨联机关刊物华侨商报改版而来,首期报纸发行于2000年3月18日。在2002年底的时候,晨报差点死过一次。
2003年,华商晨报迎来二次启动,从过去每周出版三期报,变成了日报。我就是在那一年初进入了华商晨报,并于2013年离职。
2003年,已经被对手挖得所剩无几的老员工们,带着我们这茬新人,开始了二次创业。时任总编辑齐东,成了华商晨报复兴之路的总设计师。
别人家公司开大会,没事都想请个假。华商晨报开大会,真有事也想赶回来,就为听一听齐老大这次又说了啥。转述不好使,必须听现场。
那几年,我们听见了许多鸡血语录:复兴者的荣耀与征程、公牛闯进瓷器店、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、谁升起谁就是太阳、让理想照耀城市、让第一成为标准……
那几年,我们不计得失、不惜代价。在没人看好我们的时候,我们像发了疯一样,悄悄努力着。
2005年,华商晨报首次实现月度盈利。
2007年,沈阳遭遇50年不遇的特大暴雪,全城瘫痪。华商晨报是唯一能把报纸送到读者手里的媒体。那一天是正月十五,我们中的许多人却为此徒步近十个小时去上班、去采访。送报的汽车,是被许多人用手推到街上的。
2010年,华商晨报年营业额达到三亿,单日发行量达到六十万份,单日出版数达到一百版,成功走上“报生巅峰”,兑现了记者节文艺汇演上吹过的所有牛逼。
我们曾经遇到的困难,远超想象。
我们曾经获得的成长,远超预期。
华商晨报最后一次下班后,走廊里留下了长明灯。当喧嚣已经散去,视线里仿佛还有匆忙的身影。
对我而言,华商晨报早已不再是一张报纸,而是一份历久弥新的记忆,和一群只要提到名字便感慨万千的人。我个人十分感谢华商晨报,感谢这十年遇见的良师和益友,感谢这十年收获的磨练与经验。
其实,良师和益友都在保持联系,磨练和经验更是长在了身上。既如此,又何须为一块牌匾的存亡而伤感。送别华商晨报,太阳照常升起。世界不会忘记华商晨报,因为还有我们。
最后,我也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告别了华商晨报。我从夜班编辑起步,每天工作结束的标志就是领导在我完成的版样上签字。在华商晨报的最后一个夜班结束时,我再次和有领导签字的版样合影。我和这座大楼的关系始于夜班,终于夜班。
再见,我们的前半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