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商晨报最后的夜班:言尽于此,留白于世
原创: 满仓大兄弟
华商晨报的离去,是喜丧。
有人流泪、有人回味、有人释然。
享年十九载,没要过国家一分钱,没欠过员工一分钱。当过副班长,当过领头羊。年营收最高摸到三亿,是全国都市报三十强。
这样的一生,已足够精彩。
华商晨报的活法与众不同,死法更不同。
虽身处寒冬,却非冻饿而死。目前网上所有关于华商晨报离去的原因分析,几乎都是错的。
其实,她是一觉睡过去的。
此前她还在设想将来,她还可以再做一些事,但心脏骤停,再没醒过来。
社长刘庆在最后一期头版上留下十二个字:看见了,知道了,走过了,不说了。
言尽于此,留白于世。
这样的离去,已足够尊严。
华商晨报的离去,既不意味着什么,也不开启什么。
即使她没有心脏骤停,也无法抗拒肌体老化、脏器衰竭,还有窗外那永无止境的纸媒寒冬。玻楞盖儿卡秃噜皮了,然后定嘎巴儿了,嘎巴儿又掉了。你不会觉得疼,更不会流血,一切都是水到渠成。
或许有一天,你无意中瞥见了那道伤疤,才会触碰你的某个记忆,但也仅此而已。
2018年12月29日,华商晨报出版最后一期。作为一个从夜班起步的十年老员工,我纪念它的方式,就是在最后一个夜班里,陪她走完最后一程。
华商晨报的夜班,一直是从下午四点的编前会开始的。这是华商晨报的最后一次编前会。冯勇像他的前辈副总编辑们一样,跟大家聊第二天见报的重点选题和版面分配。
镜头的C位,是红皮儿的留连姐。
她是华商晨报首位首席编辑,但她早已离职。今天来,其实就是想拍个照,结果被抓去开了编前会。在一些特殊的历史节点上,特殊的分子与母体之间,常常会产生这种冥冥中注定的关联。
消防通道里的灯,不知何时已经亮不起来了。夜幕降临后,这里便成了精绝古城。只有在手机光亮的照射下,那些辉煌的、苦难的、欢乐的、经典的记忆,才又逐一映入眼帘。
初听不知曲中意,再听已是曲中人。
这些曾经被我们无数次经过时熟视无睹的照片,此刻正在被小心翼翼地摘下来、带回去、压箱底。
只要记得她的人还在,华商晨报就不会真正离去。
编报部,是夜班的核心部门。所有的稿件在此汇集,所有的版面在此呈现。
有过整整五年,我也曾是这些忙碌身影中的一员。
不过今天令我稍感惊讶的是,明明是最后一期了,却没有人敷衍,也没有人矫情,每个人都很专注、很平静,有条不紊。仿佛今天与平时并无不同,仿佛明天还会是今天的延续。
职业和责任,已经成了他们的肌肉记忆。
冯勇和我同批进入报社。十六年,让一个初出校园的小伙子,成长为分管采编的副总编辑。在我眼中,他是一个脑子很活泛的人。我万万没有想到,他会成为最后一拨离开晨报的人。
冯勇说,他自己也没想到。
我问他,明天开始,你打算干什么。
他说现在想法很多,“但我想静静”。
只剩下最后一个版还没有盖章付印的时候,傅遥终于绷不住了。她陪了华商晨报整整十九年,其中夜班十六年。华商晨报就是她的前半生。
当年,我眼看着她从校对室搬入编报部,一个人站在门口跟大家打招呼。我万万没有想到,她拿的竟然是女一号的剧本。在华商晨报大结局的最后一个镜头里,那个关灯锁门的人,竟然是她。
其实她并不是最后一个走出楼门的人,但她到了楼下才想起忘拿充电器了。是命运之手,又把她拎了回去。
这是华商晨报最后的夜班阵容。